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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(十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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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(十)

莊夢給胡晴發信息,說快要期末考試,她要在學校覆習,就不回去了。

胡晴隔了一天才回覆一句:嗯。

她有些做賊心虛,總覺得胡晴知道她在做的事情,只是懶得管。

但是又想著自己沒有露出什麽馬腳,依照胡晴的性格,要是知道了什麽,肯定早就打電話過來讓她收拾衣服滾回家。

她既害怕又期待,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覺得自己瞞過了胡晴,可以去做自己的事。

莊夢其實很期待,這次和顧佩清的約定。

她的生活,向來簡單枯燥。

家、學校、還有到學校中間的路程。十多年來,人生中去過最遠的地方,也就只有老家。

老家的回憶,已經慢慢淡了許多,只剩下年幼時做不完的活還有天還沒亮就必須起床的記憶。

曬不完的毛豆、高粱、谷子、菜籽、包谷。

吃不完的包谷飯、素瓜豆、洋芋、紅薯和蘿蔔。

餵不完的豬、打不完的豬草、背不完的糧食、掃不完的地,洗不完的碗、做不完的飯。

顧佩清問她有沒有想去的地方,莊夢搖搖頭。外面的世界她還沒有那麽清晰的認識。

“那就聽我的安排吧。”顧佩清吻著她的脖子,輕輕廝磨著。

宿舍裏大家都在討論元旦是回家還是出去玩,或者去哪裏玩。

莊夢默默聽著,謝矜言突然說:“你回家的時候等我一起。”

她楞了一瞬,尷尬道:“我元旦不回去…”

金小小立馬道:“太陽從西邊出來了!你居然也有不回家的時候!”

莊夢有些羞澀的說:“顧佩清說想帶我出去走走…”

宿舍裏立馬一片噓聲。

“出去走走啊?”金小小暧昧道。

黃媛媛也一臉暧昧地看著莊夢,語氣依舊溫溫柔柔,說:“這是,要進一步發展了嗎?”

“沒有的事!”莊夢立馬反駁,“只是最近遇到的事情有點多,就說出去散散心。”

安佳一副過來人的表情,拍著莊夢的肩膀說:“沒事,大家都懂的。”

莊夢就不想解釋了。

謝矜言自從知道莊夢要和顧佩清出去,就沒有再說話。

學校一片即將放假的自由氣息,老師們估計也是難得休息,這兩天上課都有些懶散,幾乎不是在做試卷就是在講解試卷。

元旦之前,收獲了一大堆的試卷為假期作業之後,學校宣布放假。

莊夢前一晚就收拾好了東西,顧佩清已經規劃好了路線,其他不用她擔心。

莊夢拿著塑料袋,拎著要做的作業,謝矜言說:“你背我的書包吧,拎個袋子多不方便。”

“誒?你不回家嗎?”莊夢問她。

“不回去了,馬上考試了,回去也沒意思。”謝矜言淡淡道。

學校也會有很多不回家的學生,食堂教室和熱水房是會繼續提供的,不會斷。只是宿管阿姨不會再鎖宿舍門,每晚隨意檢查一下就是。

莊夢就謝過謝矜言,拿過她的書包邊裝課本邊說:“那你等我回來吧,到時候我給你帶好吃的。”

謝矜言的反應淡淡,似乎並不關心這些事。

第二天一早,顧佩清就在宿舍樓下等著莊夢。他自然而然接過莊夢的書包,皺著眉道:“你背的什麽?這麽重。”

“作業呀。”莊夢說。



“你確定你有時間寫作業?”顧佩清勾起嘴角,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她,輕聲道:“難得出去,你居然想著寫作業…”

莊夢聽出他語氣裏的調笑,心臟撲通撲通跳得極快,嘴巴也禿嚕道:“肯定要寫作業的,作業那麽多,根本寫不完。馬上要考試了,我要是考不好回去肯定會被捶一頓…”

顧佩清牽著她的手,聽著她的一路絮叨。

兩人先是吃了些早餐,顧佩清拉著她去了汽車站。

莊夢實在是好奇要去哪裏,一直不停追問。顧佩清終於煩了,語氣無奈說:“帶你去見見我的朋友,你不是一直說對我不了解嗎。”

莊夢悄悄抿著嘴,心裏高興。她們說過,男生只有真正把你融入了他的圈子,那才叫喜歡。

顧佩清買了兩張車票,莊夢看了眼車票上的地點,問:“這是哪?”

“你去了就知道了。”他說。

“是你家那邊嗎?你說的朋友是和你一起長大的朋友還是後來關系很好的朋友呀?我要不要帶點見面禮什麽的,這樣空著手去會不會不太好,也不知道他們喜不喜歡我…”莊夢絮絮叨叨,嘴巴不停。

顧佩清淡淡道:“去了你就知道了。昨晚沒睡好,上車我瞇一會。”

莊夢所有的話就梗在喉嚨裏,吐不出來憋得難受。

顧佩清讓莊夢坐在裏面的位置,然後就閉上眼靠著靠背睡覺。睡覺前還不忘拉過她的手,給她捂著。

路上有冰,車子慢慢開著。莊夢看了一會窗外的風景,覺得有些想吐,便不再看。

她盯著顧佩清的側臉。

顧佩清是真的好看,長長的睫毛,高挺的鼻梁,鼻子下有些青色的胡茬,嘴唇薄薄的抿成一條線。

莊夢突然就想,不知道過去他有沒有女朋友。

他已經高三了,他長得這麽好看,追他的女生肯定很多。

心裏突然就酸溜溜的。

一想到他的唇吻過其他的女孩子,眼睛也會深情的看著那個她不曾見過的人,他也會牽著她的手,大拇指輕輕在她的手背摩挲著。說不定,他已經和那個女孩子發生過…

莊夢輕輕吐出一口濁氣,腦袋根本不受控制,就像是親眼所見,顧佩清身邊的那個人,不是她。

一想到顧佩清溫柔地親吻,溫柔地把那個女孩子捧在手心裏疼愛,溫柔地問她痛不痛,溫柔地纏綿…莊夢心裏就像喝了一壺陳醋,又想被人用拳頭一拳拳砸在胸口,又心酸又心痛。

要是她早一點遇到他就好了。

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附上顧佩清的唇,輕輕去描繪著他的唇形。

顧佩清的吻技很好,常常讓她深陷其中不可自拔,意亂情迷。很多時候她根本分不清今夕何夕,只想就這麽順著他,一點點被吞噬也無所謂。

顧佩清沒有睜眼,手卻拉住她的,嘟囔道:“癢,別動。”

莊夢感受著他手指的溫度,這雙手曾經也像這樣,輕輕的溫柔地,包裹著另一雙手。

她無意識的用手指扣著他的手心,盯著他的嘴唇發呆。

顧佩清終於睜眼。

莊夢回過神,拘謹的笑。

顧佩清的吻就這麽壓下來。

溫暖又寂靜的車廂,混混迷迷的乘客,轟隆隆的引擎聲,一瞬間全部褪去。

莊夢的眼裏,只剩下顧佩清放大的臉,還有他溫暖又濕潤的舌頭。

“換氣。”顧佩清輕聲說完,又吻下來。

唇齒纏綿,深情款款。

直到莊夢雙眼通紅,手已經不受控制的環住他的脖子,顧佩清這才喘著氣放開她。

他輕輕給她擦了擦嘴角,莊夢已經靠在他的肩膀上,腦袋裏什麽都空了。

“睡一會吧,還要坐很久的車。”顧佩清道。

“睡不著…”莊夢握著他的手,覺得心裏空蕩蕩的心酸。

他是不是也像剛才那樣,吻過另外一個女孩?

剛才,她居然不由自主的,想要得更多…

“那你玩玩手機,我繼續睡。”顧佩清輕輕捏了捏她的手,就不再說話。

莊夢突然發現自己在吃醋一個莫須有的人。念頭一旦發芽,不用風吹,在心裏野蠻生長。她閉著眼,唇上還殘留著顧佩清的溫度和那種柔軟。

她真的好想開口問他,現在的他,是不是曾經也這麽吻過別的女孩。

他現在所有的溫暖,是不是曾經也毫無保留的給過另一個人。

那他又為什麽沒有和她在一起?他對於她,到底是什麽樣的感情。

是不是像他說的那樣,我想睡你的時候你就出現。

那她,到底算什麽?

那個她,到底是誰?是不是他的初戀?

她以前從沒有註意過這個問題,也沒有問。顧佩清也從未提及。

為什麽顧佩清知道她所有的事,但是對於他,她真的…一無所知。

莊夢覺得自己的腦袋要炸了,內心的酸意肆意侵略,渾身不受控制的發麻。

不知不覺睡過去,莊夢只覺得脖子僵硬。

顧佩清輕輕把她推醒,揉著她的頭發說,“你怎麽這麽能睡,睡了一路,還流口水。”

莊夢急忙去摸自己的嘴唇,什麽都沒有。

她瞪著他,語氣酸溜溜道:“你要是嫌棄我就直說,不要開這種無聊的玩笑!”

顧佩清一臉懵,也敏銳察覺莊夢語氣的不對勁,問:“怎麽了?不舒服嗎?”

說著用手搭上莊夢的額頭,道:“怎麽有點燙?你是不是生病了?”

腦袋裏不由自主想到他也曾這樣溫柔地摸著另一個女孩子的額頭,莊夢拍開他的手,淡淡道:“別碰我。”

顧佩清垮下臉,“你怎麽了?”

“沒怎麽。”莊夢說。

“非要這樣說話嗎?”顧佩清捏著她的手,皺著眉道:“你有什麽就直說,總是這樣莫名其妙我很難猜。”

莊夢只覺得滿心的委屈,她撅著嘴說:“你弄痛我了!放手!”

顧佩清盯著她,松了松自己的力道,但還是沒有放手。他說:“莊夢,別學著那些亂七八糟的作,我不喜歡。”

委屈撐破了心臟,撐破了眼眶。

莊夢也盯著他,淡淡道:“什麽叫亂七八糟的作?你覺得我現在在作你是嗎?我…”

她緩了緩,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和平時沒什麽兩樣。她說:“我很好,什麽事也沒有。你先放開我。”

顧佩清放開她,道:“一會我帶你去看看,是不是真的生病了。”

莊夢梗著脖子道:“我很好,我不去。”

她怎麽開口…她自己也曾經和別人親吻過,她有什麽資格去管去追問顧佩清的曾經。

“我說去就去,聽話。”

“我不去。”

顧佩清終於不耐煩,低聲道:“你想做什麽?”

莊夢聽著他冰冷的語氣,抿著唇試圖抓住什麽支撐和依賴,可惜身旁的人一臉冰冷,輕輕躲開她的手。委屈終於沖破全身,心理防線在這孤獨無助又莫名其妙的巨浪狂瀾壓迫下潰不成軍。

“我想回去。”莊夢說。

“回哪裏?”顧佩清瞇著眼睛問她。

“回學校,回家都可以。”

“隨便你。”

汽車到站,顧佩清徑直下車,不顧還在身後背著書包的莊夢,大步走得飛快。

莊夢遲疑了一會,跟在他的身後。無奈顧佩清腿長腳長,她沒有追上。

她站在原地,倔強的盯著顧佩清的背影。

她在賭,賭顧佩清會不會回頭。

如果他回頭看她一眼,莊夢就給他說自己的委屈,自己的心酸還有顧慮無助。

如果他回頭看她一眼,她就一定會追上他。她要給他道歉,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,說出的話根本不受控制,說出來她就後悔了。

莊夢盯得眼睛發酸,直到顧佩清的身影在轉角處消失不見。

他一定以為自己跟在後面,沒有註意到。

莊夢急忙摸出手機,按下那個保存的電話號碼。電話嘟了一聲之後,傳出機械的女聲:“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,請稍後再撥…”

她連著打了幾個電話,都是一樣的聲音。

她拿著手機發呆,突然想起顧佩清的□□號來,忙登錄上自己的□□,給他發信息。

屏幕上紅色的字刺痛著莊夢的眼睛。

她急忙往顧佩清消失的地方跑,除了陌生的街景,陌生的人群,什麽也沒有。

她突然意識到,自己有可能,不經意間弄丟了某種重要的東西。

莊夢在車站門口找了個顯眼的位置坐著,一遍一遍撥打著顧佩清的號碼。

等他氣消了,就會回來找自己的。

他知道的,自己根本不認路。她不能亂跑,不然顧佩清會找不到她。

莊夢盯著手機屏幕,雙手已經被風吹得沒有知覺,腳也冰涼的不行。

她一遍又一遍的發:對不起,我錯了。

屏幕永遠是紅色的一排小字:發送信息失敗,請先添加對方為好友。

她不敢離開,她怕顧佩清找不到她。

她搓著手,旁邊的摩托車司機笑著問她:“美女,要去哪?我載你唄!”

“謝謝,不用。”莊夢禮貌拒絕。

“哈哈哈,等人嗎美女?我看你都等了老半天了,知道地址嗎?我送你過去啊。”司機調笑的聲音傳來。

周圍圍著的摩托車司機也哈哈的笑,莊夢再傻也聽出了他們語氣裏的猥瑣和不懷好意。

她站起來,快速走到汽車站裏,在剛才下車的地方繼續等。

不能走,顧佩清會找不到她的。

不能走,她還沒有給顧佩清道歉,是自己鬼迷心竅。

她找了個臺階坐著,眼睛一直盯著汽車站的門口。這樣顧佩清來找她,她第一時間就會看到。

一只小橘貓在翻著垃圾桶,撿到一塊路人隨手丟的吃食,叼著就跑。

灰色的狗狗癱坐在汽車站門邊,身上的毛一縷一縷的掛著全是臟汙。它目光跟隨著過路的行人,有時候也會跟著行人搖著尾巴走上一小段,被驅趕之後灰溜溜的回到原來的位置坐好。

人群三三兩兩,有說有笑。

她揉了揉眼睛,拿起手機,已經快沒電了。

人群中傳來驚呼,莊夢迷迷瞪瞪的跟著他們擡頭看。

下雪了。

灰蒙蒙的天空,下的雪也是灰蒙蒙的。大片大片的落在地上,瞬間化成一小攤水漬。

莊夢擡起手,就像是漂泊了許久,一片雪花慢悠悠地晃到她的手心。

雪花瞬間消失,剩下沁骨的涼。

她終於後知後覺的意識到,顧佩清不會來找她了。

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買的回程的車票,莊夢坐在位置上,看著汽車發動,眼前的景色一點點倒退。

她把臉朝著車窗外,忍著喉嚨裏的哽咽,腦袋裏全是顧佩清。

“我可以保護你。”

“做我女朋友,你願不願意。”

“正式認識一下。顧佩清。佩玉、清風。高三一班。”

“不用緊張,做你自己就好。”

“你不想我嗎,這麽久沒見。”

“沒錢了就給我說,別舍不得用。”

“顧佩清,年齡十八,家中獨生子,身高180,體重大概一百二?出生日期是10月10日。父母經營著一家小超市,喜歡一切美好的東西,不喜歡的東西太多。喜歡吃肉,喜歡喝酒…”

“將來,我不知道。現在,只有我能保護你。”

“你想怎樣都可以。那我的事情你也不要問,不要聽。做好你自己。”

“你有沒有想過,我也許是有那麽一點喜歡你的。”

忍了一天的眼淚,終於無力地掉落。

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錯,為什麽會這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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